外祖母散记

高二文(6)

郭未未

余尝为外祖母作小记,其文也精,其意也善,告之慰之,颇自得意。抑若时会考,品物杂盛,整拾之际,数有佚失,此小记亦在其列,故为此篇。然祖母春秋高,长余远矣,少壮之事,盖鲜有闻;稍斑白之秋,骤然谢世,此所以题散记者也。

祖母杨氏,世居金州。余三岁时借舍,彼时尚未学。同涉田刈麦,余憩于木阴至夜,微醒之时,正值归际。欣然于阡陌之间,踏歌于星月之下。其谓余曰:“子饥乎,渴乎?”余报否也。是夜,不觉路遥,但见身强力健之影,悠然乎田间。后二年间,余多归家入学,寒暑之外,诚难逢面。明年暑,余从母游娱其居,方围近十丈,形类倒山,正侧间置,堂室分别,虽饰之以土,而堂庑特大。中有蚕房牛畜之地,弹弓玩乐之具,别有趣味。盖其院落凡几十家,老壮有所事,幼妇有所攻,草木葱郁,人烟阜盛。

吾母之兄下有一子,余兄也,一月无事遂闲步周山,折花捕蝉,自由之至。是日薄暮,二人莫见归,祖母得之于小山前。以群犬久不去,吾与兄逡巡而不敢前,见之,折木为竿而临,数声振吼,散尽。左右执一,缓缓而归。复居三日,吾从母乃归。

后三年,舅迁居今地,祖母随之,近于吾家,常相通往。是岁六月,祖母值花甲,吾复从母为之寿,礼者众,寿者盛,如祖母姊与其夫刘公,祖母兄杨公,与同族兄妹芸芸,俱相视而笑,各道欢娱。由是虽于生辰而反忙乎平日。擢盘换盏之间,稍有不便;徐行疾走之时,既显蹒跚。宴宾之际,故友旧亲礼于各方,若久不逢。余乃知昔于故院者,今多城内。是日夜,觥樽杂陈,鬓斜簪乱,大喜于众宾中者,祖母也。客尽,余母、舅与之相谈晏甚,携余乃归。后四年间,吾学于初中,然每逢上元、端阳、中秋等节令,常聚交游。其间亦窃闻祖母常婴小疾,顾不甚以然。   

五年,余暑学余之际,母语予以祖母因疾入院,侍汤问药、不能远废,于是其院六日,余侍三日。其间白发笋生,躯体不便,孑然弗行。六日夕,病剧,自言目眩神迷,故不敢开。

明日晨,益笃,母舅咸来,若时浑然奄弱。方旋复医于安康。是日夜,余舅传噩,使母备悼具,昭昭吾耳,千万不快。次日,亡骨归,余母大恸...哀者杂,悼者繁,余形散意乱,不知所言,不知所事。夜,母遣余眠,哀鸣上下,不绝于梦。明日醒,木既之茔土。陵于故地小山之陬。后七日,吾从母等一众祭之,因赋“冢前野草盛、人烟来去稀。”过故院,临小山而望,寥寥二三家,偶值残垣破壁,田园近乎秽,苔芜生阶。或有野狸奴无窟流亡,望之楚甚。

其后数月,刘公逝。

次年初,杨公丧。

是年夏,为之葺碑,历历镌吾名,复值松柏。余临其茔,唯不盈半丈之丘,而没几十载之骨,痛哉!一夜,吾与母凉于庭谈之,母曰“素雅体强,孰分此不幸,若在,六十有六矣。”

后一年,以旧居久无人,平之。

编辑:邱潮(实习)

编审:余涛 王义林

终审:钟明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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